《周易·系辞》上说，“形而下者谓之器，形而上者谓之道”。酒，从一产生就不同于其他任何一种人造物。为什么呢？其他人造物，一般而言只是个“器”，也就是实用物品，一经消费，使命就结束了。例如粮食，民以食为天，粮食之于人的意义，不言自明，粮食做成饭，一旦吃掉，就算拉倒。粮食中没有过多的附加值啊，粮食是个“形而下”的“器”啊。可是，酒却不是这样。酒对人的身体而言，我们只能说“少喝有益，多喝有害”，充其量如此而已。
因为从科学分析的角度讲，酒就是水加乙醇的混合物，一瓶几千元的甚至百万元的陈年茅台酒中的营养成分比不上一片“21金维他”，甚至比不上一片面包，一块巧克力，一口醋，一杯茶。可是，自古以来，人们对酒却视作神圣，奉若神明。这是因为酒是“形而上”的“道”的具象物，酒是精神用品。正如法门寺的佛指舍利，在毁佛人如韩愈眼中，不就是一节枯骨么，有啥神秘的？韩愈把它视作“形而下”的“器”，而且是没有啥用处的“闲器”。说白了，是垃圾。所以，他建议把佛指舍利投到火里，以绝后患。可是，在佛教徒的眼中，佛指舍利的价值比生命还要珍贵哩。因为，在佛教徒的心中，佛指舍利是“形而上”的“道”的具象物，是精神寄托。所以，非但不是垃圾，也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，而是尊贵无比的无价之宝，是神圣之物啊！酒之有别于粮食、食醋、牛奶、可乐……这些东西之处，就在于后者全是实用的“形而下”的“器”，是物质产品；酒是超越“形而下”的“器”而臻至“形而上”的“道”的精神产品，从这一点讲，酒与鸦片、海洛因、吗啡、摇头丸的属性是一样的。可是，人们为什么把鸦片之类的东西叫毒品，而不把酒叫毒品呢？这正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话题，也是一个有责任的酒企领导所关注的问题。
第一、酒有悠久的比人类历史还要长的历史。睁开眼睛看，随便逮一只蚊子，抓一只苍蝇，那历史都有几千万年，甚至上亿年之久了。可是我们可怜的人类满打满算，从灭绝了的南方古猿算起，才350万年；如果以直立人算，才区区30000年时间，那为什么人成了这个地球的主宰呢？电脑模拟证明，不是生物进化的结果，而是基因突变的产物。什么东西促进人的基因突变的呢？电脑模拟是食物，人们一致认为，这个食物不是别的，只能是酒。在数亿年前，地球上出现了种子植物、含糖植物的时候，天酒就产生了；后来猿类饮酒，基因突变，向人类转变；然后又仿造天酒，造猿酒，一步一步地成了人。所以，人类对酒从一开始就抱有无上的尊崇，酒是人的创造者啊。是酒创造了人，而不是人创造了酒，试问世界上有啥东西可以和酒比肩呢？
第二、酒从有记载就与祖先、神灵、圣贤、英雄的名字联系在一起。在甲骨文中，酒写作鬯、酉等，《酒经》上写：“酒之所兴，肇自上皇”。《淮南子》上说；“清盎之美，起于耒耜”。上皇就是伏羲、燧人、有巢、女娲那一代；耒耜的发明人就是炎帝、神农、黄帝、尧、舜、禹这一代。文王千斛，周公百斗，孔子唯酒无量，汉高祖酒后斩蛇，文帝醉后幸后宫而生景帝，完璧归赵、鸿门宴、煮酒论英雄、酒泉等，酒总与这些我们民族的精神、人物和故事捆绑在一起。《左传》上说：“国之大事，唯祀与戎”。祀也叫“酹”，显然是用酒呀。古人讲，中华文明是礼文明，而礼载于器，十器九酒。所以说，礼存于酒，中华文明就是酒文明，是从酒杯中流淌出的文明，一点也不过分。在汉代，也发生过同样但比这更精彩的故事。霍去病打败匈奴，汉武帝想把公主许给他为妻，并造府第。霍去病拒绝：“匈奴未灭，何以家为”,后来他六次出塞，大败匈奴，武帝御酒犒赏，霍去病把酒倒入泉水，让士兵伏泉痛饮，留下了“酒泉”的美好故事。所以说，酒中有精神，酒中有文化，酒中有中国的灵魂。
第三、酒既然是精神用品，那么，也就有醉生梦死的麻醉作用。所以，大禹说：“后世必有以此物而亡其国者”。殷纣王“酒池肉林”，后世以酒而亡国、亡身、误国误身者也史不绝书。酒作为精神用品，其反面作用、消极方面几乎与正面作用、积极方面一样，怎么办？这正是每一个酒业从业人员不能不直面对待的问题，不得不思考的问题。
基于以上三点，酒不是“形而下”的实用物品，酒是“形而上”的精神用品。酒不是“器”，酒是“道”，酒作为精神用品，既然要一分为二地看，那么，作为酒的生产者和经销者，就不能一心一意只为了赚钱，为了利润而操弄酒。君子爱财，取之有道。钱同酒一样，也是有“道”的寄寓的，我们把他叫“商道”。卖酒的人把酒道与商道统一，才是负责人的商人，才是儒商、大商。如果一个酒商人只为钱而卖酒，那他与贩毒的毒枭就没有本质区别了。制造假酒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？
华山论剑是什么？论的就是只能把喝酒当做精神洗礼、精神之旅、精神升华。否则，只为满足口腹之欲而喝酒，就失去了喝酒的意义。过去越王勾践败于吴国，受尽屈辱，归来后，卧薪尝胆，不忘复仇，每吃一顿饭，都要人在他旁边提醒一句：“过去受的屈辱忘了没有？”他回答：“没有！”然后才动筷子喝酒。古代波斯王大流士被古希腊人打败之后，为了复仇，每顿饭前，都要侍者连喊三声“复仇”！每喊一声，就在地面上泼一杯酒，以此鼓舞士气。历史证明，只有酒，才能鼓舞人的士气。
(杨权良，宝鸡教育学院管理系教授。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