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如人们普遍所知,“华山论剑”语出金庸大师的武侠小说。其情节线是要把东邪、西毒、南帝、北丐、中神通五大武林高手的博弈对决引向巅峰状态。华山作为自然的大秦岭的峰巅,作为五岳最险境,被小说选做强强比武、高手论道的地方,无疑更具某种象征意义。读者被情节所吸引、所牵挂、所期待,就等华山论剑那一刻的到来。金庸大师超人的作品架构,有形无形地在读者心目中建起了一个高峰境界。金庸大师创造的这种华山论剑语境,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时空交替,特别是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,有了层出不穷的解读,使文学作品的思想大大超越了故事本身的载荷。更有贤者提出了“华山论剑与中国精神”的命题。那么“华山论剑”究竟包涵了哪些中国精神的元素呢?
剑拔弩张,一决雌雄。勇,自然是“华山论剑”的精神元素之一了。壁立千仞,狭路相逢,无畏者自当胜之。而“勇”,又恰是国学经典所阐释的核心精神之一。孔子以为,作为高尚完美的君子,勇,是应具备的三种品质之一。他说:“智者不惑,仁者不忧,勇者不惧。”苏子是这么说的:“天下有大勇者,卒然临之而不惊,无故加之而不怒,此其所挟持者甚大,而其志甚远也。”于丹说《论语》中这样解释:“内心的强大可以化解生命中很多很多遗憾。开阔的心胸,坦然的心境,是真正的勇敢。”
“勇”作为德性,是一种道德力量,即正视危险、克服困难、摆脱恐惧、抗拒欲望、抵制软弱和忍受痛苦等为善的力量。“勇”不单是一种坚韧,它还表现在默默地努力和辛勤地耕耘之中;表现在探求和坚持真理、诚实无欺、抑制诱惑、恪尽职守之中。
不惧、果断和坚毅是“勇”的基本内涵,坚忍不拔、勇于生存,敢于担当、见义勇为,知耻改过、去恶迁善,以及独立自主、持节不恐等,则成为“勇”在现代社会的主要实践内涵。弘扬和培育“勇”,既有利于提高个人修养,成就个人事业,也有助于发扬人道,匡扶正义,净化社会风气,推动社会进步。
剑化无形,胜券在胸。智,当属“华山论剑”的又一精神元素了。双峰对峙,伯仲相间,惟智高一筹方有胜算。“智”是孔学的重要范畴,是“仁义礼智信”五常之一。“智”,有聪明、有智慧、智谋之义。孔子的“智”,是指智慧,聪明,知仁,明礼。从《论语》等传世典籍来看,孔子对“智”及“知”十分关注,这也许是因为相对于“仁”,“智”、“知”更具有实践性。孔子曰:“未知,焉得仁。”孔子以为达到智才有望达到仁,可见孔子对“智”的重视。
智,主要是指人的认识能力,不单纯指有知识。《论语》中对智者形象的说法是“知者乐水”, “知者动”。孔子把智者比着水,像水那样随形而变,像水那样千变万化,像水那样无所不达。动而不拘,是智者本色。“智者不惑”是智的最高境界,发现天下大道、顺应天下大道,清楚自己的位置,明确自己的使命,是智者的基本特征。
“智”,是人的一种高级的、主要是知性方面的精神能力。“智”强调人的知识与胆识,“智”让人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、估量、选择与决策。“智”可以对是非、正误、成败、得失等迅速感受、理解与掌控。
老庄提倡厚朴,反对滥用智谋,常常抨击或贬低“智”“知”,然而却引出了智的更高境界。大成若缺、大盈若冲、大巧若拙、大辩若讷,老子讲这些的意思都与我们今天所讲的“大智若愚”相通。由此可见,真正的大智是深藏的,是不那么张扬外露的。
今之倡“智”求新,无疑有助于我们在时代变局中高瞻远瞩,审时度势,引领航船,劈波斩浪,胜利的到达彼岸。
剑走偏锋,巧辟蹊径。敏,也是华山论剑的精神元素。高峰过招,处惊不乱,机敏是必须的。机警敏锐,对情况的变化觉察得快,应变迅速,便可独辟蹊径,化被动为主动。子曰:“敏,则有功”,“敏而好学”,敏,即勤奋。好,乃喜爱。好学则思,好思图变,变则创新。唐代禅师曾岑说:“百尺竿头须进步,十方世界观全身。”《论语·宪问》中说:“裨谌草创之”;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中说:“君子创业垂统,为可继也”。经典文化中这些精辟论述,蕴涵着中华民族先贤重视创新的思想,反映出我们民族创新意识的久远渊源和绵延不绝的传统。
“敏”,即求新图变,敢为人先的精神。“华山论剑”要你保持对新观念、新思维快速、灵活机敏的感受能力。社会发展,时代进步更要求我们积极、开拓、敏而创新。
剑胆琴心,厚德载物。仁,更是“华山论剑”的精神元素。尊重对手,以德服人,仁者已是先胜一筹。 “仁”是五德之首。 “仁”在传统国学中,是最高的理论范畴和思想境界,“仁”也是中华文化的最高坐标。子曰“仁者,爱人。”“仁,亲也。”《中庸》说:“仁者,人也。”世间万物有生命皆有仁。瓜之子,果之核,草木之种子,动物之精卵,都可谓之仁。仁是物种之子系、苗裔,是先天基因的承传、命运。人生-世,草木-秋,全赖物种的承传而繁衍不息,生生不已。但是精神之仁又有别于物种之仁,草木之所以“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生”,是因为有果仁为生命真源。然而草木禽兽不能明道,故不得为天地之心。唯有人能思想,懂得只有人我相偶相亲,才能使人群不断复生,并存共荣。孤立无偶,谁也无法在天地间存活。所以自觉地以爱己之心爱人,才是彻底摆脱兽心的人心,具备天地的好生之德,人才真正成为“天地之性最贵者”!“仁者,爱人”,为中华人文奠定了深厚牢固的人本基础,具有永久价值。朱熹说,仁即“心之德,爱之理。”丧了仁,人必因残忍而沉沦,人世将比动物界更卑劣丑恶。
孔子论仁,精要还在“和为贵”。关于“和”的价值,《吴子兵法》讲得更明确:“不和于国,不可以出军;不和于军,不可以出阵;不和于阵,不可以进战;不和于战,不可以决胜。……先和而造大事。”
“仁”,是武学中至高的境界,从一个独特视角,展现并传承着中华民族深刻而丰富的文化内涵,凸现出民族文化的普遍品格,有着极其深厚的民族根基、鲜明的大众特色、丰厚的文明底蕴,具有强大的民族凝聚力和国际影响力。
国学大师张岱年先生说:“中国传统文化,不但重视发扬文德,而且重视发扬武德。”如果把传统文化划分为两大体系的话,那就是武德和文德。如果说中国传统文化之学就是国学的话,那么,作为中国传统文化“半边天”的武德文化之学,也必然是中华国学的“半边天”。
据此而论,我们探讨“华山论剑”与中国精神的这个命题,意义深远。我们把“华山论剑”放在国学的大背景中,更觉厚重。
(董勇,陕西师范大学中文专业毕业,文学学士。现任陕西画报社副总编辑、编审,陕西太白山文化研究会理事,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,198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,著有《雪泥鸿爪》一书。)